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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跪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在女子将要昏厥的眼皮前一字一顿的低声说此生此世,必不会再让她受人欺凌。
那时候的他们,连在夜间高声说话都不敢。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毫无气势的承诺,却深深的震撼了她的心神,让她将这个侥幸得来的一生,系在了他宏图霸业的刀锋之上。
第二日,在叶良辰再一次带人前来逼迫的时候,无权无势的少年华冀申被砍下了一段小指,若不是齐亦琛赶到,可能整只手都要断在叶良辰的刀下。
那天晚上,是月柔婷进入禁宫之中第一次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缺衣少食的时候,她没有落泪,被人欺凌的时候,她没有落泪,遭到鞭打遍体鳞伤的时候,她也只是睁大了双眼,牢牢的记住仇人的长相,不显露出一丝懦弱。
可就是那一天,阿申被砍断了一段小指,晚上却固执的不肯给她看伤口的时候,她却再也忍耐不住的痛哭失声了。
她可以忍受饥饿、忍受痛苦、忍受轻贱,可以忍受自己承受苦楚,因为她知道,她总会长大成人,总会逃出困境,总会一刀一剑的亲手报仇雪恨,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
可是她却不能忍受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阿申的手指断了,谁来为他治好?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哭到阿申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笨拙的抱着她,拍着她不断抽泣的背脊,举着右手说你看只断了这么一小节,不耽误握剑,不耽误练刀,不耽误吃饭,不耽误写字,没事的。
江南月府被屠,写让她感觉没有了亲人。
可是就在阿申断指的那一天,她突然发现她也有亲人了。
于是,她才能放任自己情绪上短暂的软弱。
他们两人都是一身孤寂,在这世上,除了彼此,没有旁人。
火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夜色越发朦胧,窗外更鼓绵长,夜深风重,月柔婷抬起头来,望着外面摇曳的树影,缓缓在缩在软榻上,她晚上没有吃饭,此刻正在静静的等人有人来敲门。
“柔婷,”
果然,半晌之后,有醇厚温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睡了吗?”
女子嘴角微微一牵,竟是少见的低声一笑。
外面再无声音,过了一会,她跳下软榻,光着脚就跑到门边。
门板咯吱一声打开,门外没人,只有一只雕花楠木食盒,静静的放在地上。
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拿起来,是潇洒醇厚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知道你睡得晚,若是饿了,就吃一点,这是一品坊的鸭子,去了油,不用怕胖。”
月柔婷抬起头来,只见飘飘洒洒的白雪之中,一只青面竹伞撑在头上,白狐大裘的披风之下,青衫寥落,身影清俊,渐渐的隐没在漆黑的回廊之间。
白雪纷扬而下,一时间她几乎看到了多年前站在赤水湖畔大叫着再帮自己一次就不姓华的少年,而不是那个终日隐匿在黑暗之中,身着墨袍眼神阴郁的男人。
或许,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偶尔显露出当年的样子。
他并不是没有改变,只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才在心底留下了那么一处柔软的地界,旁人不得涉足,高墙围绕,院门幽闭,独为她开。
月柔婷抱着食盒站在原地愣愣出神,风雪飘洒,落了满地苍茫。
两日后,是叶良辰叶王独女叶雨的及竿之礼。
叶雨和叶简同为一母所生,是当今皇家地位最为尊崇的郡主,她的及竿之礼自然隆重的大肆操办。
因为当日围猎上的争执,华冀申对这刁蛮女的耐性也渐渐耗尽,只派了阿丹送了份贺礼就草草了事。
月柔婷翻看礼单的时候,阿申正在堂上喝茶,只见上面恭敬客气的写了几句吉祥话,下面就是一溜的礼品:两对和田如意,四只金玉彩狮,一对海珠玉簪,八匹怀宋玉锦。
既不贵重,也不寒酸,很是符合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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