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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产婆满脸阴郁地走出产房，无奈地告诉他说，是个男孩，孩子很健康，她死了，孩子在哭她呢。

他疯狂地跑到她的床前，满毯子的血液，她的痛苦凝集在眉心，簇拥的皱纹还没有散开，满脸泪痕，血液流干了，脸没有一点血色，能说会道的嘴巴没有闭上，爱美的她死相很难看。

他痛不欲生。

产婆告诉他节哀顺便，还有孩子要照料。

他这才清醒过来，要给妻子料理后事，又要给孩子找奶喝，家里穷的叮当响，一只牛羊也没有，只好到邻居那里挤半瓶羊奶喂孩子。

妻子娘家人只剩下内妹一人，又远嫁他乡，一时间没有办法联络，只能发一函去告知她薄命姐姐已撒手人寰，运命有数，天命难违。

务以身体为重，不可伤心过度，好好生活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盛夏时节，灵柩不能久停家中，他把家中的一棵百年老柳树卖掉买了一口松木棺材，没有一件陪葬品，他和村里面几个要好的壮年在村南头自家承包的土地上草草把她安葬了。

没有唢呐队，没有亲朋，没有鞭炮，没有孝服，没有供品，没有纸钱，没有纸扎的金童*、马匹、棚车，整个村子沉寂在睡梦中时她—一个爱说爱笑的人—永远离开了他们。

他没有再哭泣，他知道哭泣也无法挽回妻子的生命，眼下最要紧的是养活刚出世的儿子，孩子很健康，九斤，如果是八斤，她可能就不会死，这就是命。

他本来就没有上过学，这下更相信命运了。

他觉得这个孩子是灾星，前生和自己是冤家，今生来报仇的，他一出生就夺走了她的性命，现在又要向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他索要食物，他天生的大嗓门，每天哭个不停，呜呜的哭声吵闹地他心烦意乱，一晃眼，半年过去了，四十岁的他头发在这半年里白了一半，人看起来很憔悴，他被打倒了。

像他这样的人，生在贫寒的家庭里，父母早亡，他又没有文化，对人生基本没什么理解，目光短浅，没有生财的门路，靠着三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在别人眼里，他是平庸的人，三十八，福星高照，村里一个老好人看他一个人可怜给他牵线，女人二十七，貌美如花，她是一个老迷信，一直不肯出嫁就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和她天配的人，她要找的人要在属相、面相、手相、脾气四个方面和她相配，如果这四面有一面不和，无论你是王公贵胄还是拥有万贯家私，她一概拒绝。

这种怪事在十里八乡传的沸沸扬扬，上了年纪的老色鬼，十七八岁想疯了娘们儿的年轻小伙，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只要是智力正常的男子都可以去相媒。

迪迪迪；一辆黑色的桑塔拿轿车在身后鸣叫；挡道了；急忙给它让路；轮胎和地面摩擦的低音很悦耳；一闪而过；后面有货车；难听的噪音；难闻的尾气；我们靠着店面而行；土路上生活用水横流；黑色的；夹杂着五花八门的菜叶子；散发着泥污味；小心翼翼地避免弄脏了鞋裤；小吃摊点老板的身体看上去都很健康；他们的微笑是真实的；给人暖洋洋的感觉；混沌刀削面肉丝面烩面鸡蛋面米线蒸面鱼汤蛋汤面筋汤小米汤八宝粥白吉馍馒头烧饼火烧小笼包油条煎包油炸包油馍糖糕；饭店里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各色小菜；他们倒是靠着真本事来做生意；不吆喝；等待客人上门；广场上有站满了人；多半的年轻人在玩台球；小孩子在玩皮枪打气球的游戏；也有玩竹圈套物游戏的；还有卖唱的盲人；破烂的二胡；算命的老头；红布黑字八卦图；耍猴的艺人；聪明的猴子戴着项圈；和仆人一样能听懂主人的吩咐；三个书摊的老板精神都很好；但是他们看上去不像有学问的人；而像道地的生意人；书本上的错别字很多；字迹模糊；页面粗糙；装订倒错；篡改内容；价格却便宜；种类亦齐全；育儿大全经商宝典处世哲学厚黑学幽默故事爱情书信飞碟探索科幻传奇千古迷案世界奇迹人性弱点励志书童话世界动画图书看图学字教子模范名校试卷武侠传奇外国名著中国古典名著言情小说故事人物传记妇女杂志。

最醒目的是金庸古龙的武侠，琼瑶的言情小说，金庸，出身书香门第，古龙，闻名遐迩的好色，琼瑶，中学生。

我从来不看他们的作品，我老觉着只有差等生才看他们的作品，但是我了解他们的作品，他们的作品大部分都拍成了电视剧，武侠的精髓是一个从小不爱习武的人无意中得到了高人指点，从此卷入江湖的恩恩怨怨，历经坎坷，最后消灭敌人，退隐山林。

言情的精髓是灰姑娘和王子之间的爱情，或者穷小伙和公主之间的爱情。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射雕英雄传》中的黄容。

我喜欢她的敢作敢为、聪明伶俐。

很多虚假的东西我都喜欢，《新白娘子传奇》、《封神榜》、《西游记》，它们讲的都有前世今生来生的事情，把现实的过去的未来的事情全部囊括进去了。

我现在不相信有前生和来世，但是看到这样的故事还是被打动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就是黄容的今生。

我没有买过一本课外读物，师君也没有，第谷买过，一本而已。

第谷说是我约师君出来的。

所以，我应该请客，我立刻应允，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师君说什么也不答应，他说要回学校吃，在外面吃不习惯，于是我们继续往学校赶。

只要能说；就算家里穷一点；也可以找一个老婆。

　他不大会说话；那天；他来到她面前；腼腆地像一个闺女；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她说抬起脸来；他才抬起头用眼睛余光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靠近他的身体；她身体的芳香扑鼻而来；他精神振奋；又一次抬起头来看她；这次是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黑色明亮的丹凤眼；没有和他的眼光相接；她的眼睛在仔细地观看他的五官；她拨动了一下他的眉毛；然后命令他伸出手来；看完之后问他今后的打算是什么；他说我也不是有本事的人；没有什么长远打算；不过平平常常地过；和往常一样；就这么简单；她当即同意嫁给他。

妆奁是一口栗色枣木箱子；嫁衣是借来的；他生来不愿意借东西；穿上平时穿的衣服；和她结婚了；结婚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到场凑趣；热热闹闹满是喜气。

她是天生的持家行手，来到他家的第二天就立法三章：第一，要勤俭持家，有了绝不可大吃大喝；第二，在家绝不可说丧气话，遇到困难要坚强；第三，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不可耍大男子主义。

如果违法任何一条，夫妻关系立即终止。

她每天早早起床，天不亮村里就响起了她打水的声音，洗脸声，喊他起床声，接着就是第一缕炊烟从她家升起，推动风箱声，和他的默契配合声，河塘边多了捣衣声，他的衣服虽旧但整洁支展，胡须刮的干净，人看起来精神，仿佛回到了青年。

村里人看到他家有清吉升腾象，各种说法又传开了。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肉丢到狗嘴里，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

天作之合。

他们两个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