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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孤老头子,而且谁都看得见,还是个残废人,拖着一只跷脚。
这里的人大多喊我叫跷脚佬,年岁大的则叫我北方佬。
我不是本地人,是哪里的,我自己也闹不懂,可能是河南,也可能是陕西,或者其他地方。
我是说,我不知晓,也没人知晓。
我只记得我们家原来是在黄河岸边上的,是一间用黄泥巴和石头子堆起来的小屋,离渡船口很近。
小时候,我曾在渡船上掉下过,但没淹死,反而学会了游水。
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四五岁。
1941年,也就是我13岁那年,洪水把我们家和整个村子都吞了,死了多少人谁也不知晓,反正死人比活人多。
我们家9口人,活下来的只有我和二哥,还亏得河滩上的那棵老水沟树。
我们在几丈高的树上吊了三天三夜,把弄得到手的树叶和所有挂在树枝上的死肉烂菜都吃尽了,洪水还没在老树的腰肚上。
后来上游漂下来一张八仙桌,四脚朝天地颠着,像一艘破船,二哥和我从树上跳下来,抱住桌子腿逃命。
因为熬不下去了,再熬下去淹不死也得饿死。
我们在水里漂了一天多才上岸,上岸后又走了十来天,才看不见洪水和死人。
从那以后,我和二哥像两条野狗一样乱窜着,窜到这里时,已是第二年的阳春时节,大明溪两边到处都堆着刚砍伐下山的毛竹,等人扎成竹排,漂去下游换大米。
那时候,这溪水可不像现在这样,溪流急得连秤砣都冲得走,几十株毛竹,绑扎好了,往水里一丢,飞得比天上的鸟还快。
所以,没个好水性,谁也不敢去碰这活,没准两个浪头就把你性命甩脱了。
我和二哥的水性都好,就去帮人家干这活,没工钱,但有饭吃。
就这样,我们在这块地方留了下来。
第二年的麦黄时节,一队日本鬼子到村子里来扫荡,走的时候,我二哥挑着一担子东西,走在队伍的前头。
我哇哇大哭,冲上去,抱住二哥不让走。
鬼子上来用枪托戳我,想把我打脱手,可我跟团烂泥似的粘在二哥身上,怎么也打不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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