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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台就在车上,可他跑的方向离电台差了十万八千,我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逃跑,我抬枪对他头上打了一个连发,可看来他觉得有些东西更有威慑力。
然后我就听见号声,山呼海啸的冲锋号声,来自四面八方——我甚至根本没看到人。
我目瞪口呆了一会,开始发动我的车,狗肉倒自觉地就上了车,它喜欢敞篷车。
我的团,曾经的炮灰团,曾经力拒日军于西岸,突上南天门坚守三十八天的炮灰团,转眼之间便不存在了。
它溃散是因为我的师已经溃散,师溃散是因为我的军溃散——虞军长曾说要用这十万铁甲来荡平共党。
我开始狂驶,超过我那些在平原上狂奔的士兵。
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会怎么想,他们的团座居然逃在他们所有人之前——不过好像也没人有心看我了。
现在我终于看见了那些吹号的人了,遥远的地平线上的一道黄潮,说实话,他们并不比我们人多,而且没有履带,甚至没有轮子。
但是我的车疾冲而过,我看见我的兵干脆就扔了枪,就地在路边坐下——他们连跑的劲都省了,直接等待着投降。
我不忍心往后看了,我看车前,一个看来刚从地里耕种回来的农人站在路边,冷淡地看着我——我现在知道刚才在城里别人看我的眼神是什么了,是厌恶。
他看着我的车从他身边驶过,然后向那远远的黄色人影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尽头是我。
而他喊的是那土色的黄潮。
他:“这里!
这里有一个!”
我快气疯了,我一脚把车给踩刹了下来,枪就扔在身边,但我没有去拿的意思,这是我家乡,那是我老乡。
我:“为什么?!
我一直在打日本人!”
他犹豫了一下,便指向另一个方向:“那边!
往那边跑了!”
于是我继续逃窜。
死啦死啦又来了,坐在我身边,闲适得倒好像我在开车拉他望尽平原风景。
我便对着自己嚷嚷:“知道啦!
我在做梦!”
否则我无法相信刚才几十分钟内发生的一切。
我拐过了一个急弯,便看见了那个从黄土岗后跳出来的身影。
那家伙稳就是等在这个必须减速的地方守株待兔的,他穿着一身我还是头回得见的土布棉衣。
上边别的几块红色证明他是有所属的而非土匪,拿着一枝我熟不过的三八大盖。
他的脸和声音都还没够得上青年而是少年,豆饼没死的话怕要摸着他脑袋叫小弟弟。
他对着我这辆疾驰而来地车叫他的四字经:“缴枪不杀!”
我确定他周围没有任何援兵,而他在路中央蹲踞式向我瞄准。
我一脚踩上的不是刹车而是油门,于是我奔驰在他的准星上,而他死戳在我的车行轴线上。
这是个什么雏儿呀?用一个直径才六点五毫米的弹头打飞速向他接近地目标。
和我用一辆车撞蹲在路上不动的活人,谁更容易命中?
“缴枪不杀!”
他又喊了一遍,像炮灰团的家伙们一样,带很重的口音。
……他识字吗?
我等着撞击和看他的躯体飞起,但最后我的手神使鬼差地猛打了方向盘,车撞上他躲藏过的土丘,熄了火。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车座上,不是撞傻了,我实在不明白我刚才的举动……我真的有这么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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