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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今对自己非常了解。
比如他不喜欢这个世界,比如他从来算不得善人……比如他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
四岁时。
他最早有印象的声音,大概是夜晚的榨汁机声。
别人的父母或许会给家人榨点果汁,他的母亲却不太一样——每天睡前,他都会看到桌子上的新鲜眼球。
母亲会把它们慢慢打碎,倒入厕所,干脆利落地冲下去。
确定脸上只剩两颗眼珠,她才会拿起白天制作的“手工艺品”
,去不知道什么地方送货。
然后一整个白天,她的眼眶里又会慢慢、慢慢地长出来不少眼球,摸起来像湿润的葡萄。
幸运的是,他看不见它们长在她身上的样子。
……要辨认人的长相,他只能去看不会动的照片或画像。
无论透过镜头,还是视频,看向他人的时候,他只能看到一堆暗流涌动的黑。
蠕虫似的黑色符文将人们包裹。
它们在每个人身上积出厚厚的一层,不断爬动。
人们如同一个个会走路的茧子,衣服、装饰的色彩全被掩盖,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极了灰黑的海岸线。
这件事曾使他无比困惑,然而知道这件事后,他的母亲并不惊讶。
“只是一种病,我心里有数。”
她说,“别到处跟别人说。”
十四岁时。
随着岁月过去,黄今渐渐理解了那些爬来爬去的黑色符文——那似乎是每个人的“想法”
。
它们会随着人情绪活动增加或减少。
人们睡着或昏迷的时候,它们总会薄一点。
等人死透,它们才会彻底消失。
长年累月的积攒下,他逐渐能分辨出部分符文的含义。
然而他的母亲却没能与“怪病”
和睦共处。
那些眼珠越长越快,她人也越来越虚弱,终于,在某一天,她用烫红的勺子挖掉了全部的眼球。
她就此失明,它们也终于停止了生长。
然而在那之后,母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人也越来越神经质。
她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厚厚的思维盖住了瘦削的身体。
打眼看去,如同一座巨大的黑色坟冢。
“当初就不该来海谷市”
“早知道不该接触沉没会”
的想法成千上万,在她的体表快速爬动。
其中夹杂着零星的“不生这个孩子就好了”
“之前明明没有恶化”
。
悔恨、痛苦、憎恶、恐惧。
她身边的想法越来越厚,厚到撑满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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