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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月桂叫李玉赶到望平街棋盘街,告诉报馆说出事了,流氓砸了戏院,伤了人。
报馆一听有新闻,马上派来了记者。
对着几位记者,筱月桂说了一大通:演戏娱乐,不管什么剧种都该一律平等。
巡捕要查,为什么不查新新舞台尤香兰的“大劈棺”
?为什么不查先施屋顶花园姚玉玉的“潘金莲”
?单单揪住本地滩簧不饶,不就是因为本地滩簧最平民大众?工部局就是拣平民大众来欺负,还要砸多少戏场,最好开一个单子!
不用雇流氓来砸,我们自己停业!
那些记者看到筱月桂毫无怯意,一个孤身弱女子敢站出来指责外国人的工部局,毫无惧色,令人既同情又佩服。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做文章的好题目。
第二天上午,一家家报纸都登出了添油加醋的报道,一时大街小巷都在纷纷议论筱月桂这个名字,一个唱上海本地小调的女子,竟敢挑战洋太岁。
筱月桂读着报纸,心里明白,她走的貌似险棋,其实是一个恢复与洪门联系的机会。
本来她与洪门已经绝缘,新洪门没有新黛玉的地位,她拿常爷的事来耍乖弄娇,也没用,洪门对此不领情。
唯一可能的联系,只有这个余其扬。
昨天此人从天而降,这是天意!
多少次,在穷途末路之时,她一遍遍在脑子中翻寻旧关系,也想到过常力雄视为亲信的这个小跟班,偌大一个上海,整整一个世界,无从找起。
新黛玉也再没见到过余其扬。
现在他带人来砸她的戏,看来依然在给人当打手,看来还在洪门里当差,那就该他结筏扎桥。
她倒要看看,他给当年的同伴怎么一个收场?
回想起昨晚上的一幕来,她经过他们俩站着的地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好像就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一个亲人,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
过去并没有完全消失。
那么,姑且就让应该回来的回来。
她听说过上海洪帮的新山主是那个长相斯文的黄佩玉,就是常力雄最后接待他并为之而送命的人。
看来,她命中注定将重新联结上这个半露半隐的黑帮世界,关键是看她敢不敢抓紧这根茫茫大海中丢来的绳缆。
夜里她失眠了,想了很久很久,天都亮了,她还在想,包括这些年总在心里弄不明白的疑团。
虽然她心跳得厉害,如吃了一种毛毛草药,心坎发麻得慌,但是她感觉这次自己会有好运。
余其扬走进黄府,这儿草坪修得平整如毯,树木葱绿,也剪得像木工刨过的那么有棱有角,很像香港的英国贵族私宅。
他很受黄府人欢迎,一进客厅,仆人就端来龙井茶。
二姨太三姨太闻声而来,热情地问寒问暖,与他说话。
六姨太路香兰人未到,声音先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其扬,留下来和黄老板一道吃晚饭吧,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她的打扮像个贵妇,头发梳得高高的。
见六姨太来了,二姨太三姨太均借故离开。
余其扬站起身来行礼,一边说:“多谢六姨太,却之不恭,今晚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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