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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的炮弹针对叛乱,也同样针对着铜像;可惜霰弹未能摧毁青铜的彼得……
回到旅馆,我发现一位亲戚在等我;与他闲聊了一会儿,我无意间提到了伊萨基耶夫广场和12月14日。
“叔父怎样?”
亲戚问我,“您离开时,他身体好吗?”
“多谢,与往常一样;他向您问好……”
亲戚丝毫没有改变脸色,只用目光向我发出责备、劝导和警告的信号;他把眼珠向旁边一斜,我不免转过身去,原来一个火夫在壁炉中架木柴,木柴烧着后,他就自己发挥了风箱的作用;雪从他靴子上融化,淌到地上,形成了一洼浊水。
然后他拿起哥萨克长矛似的火钩走出了屋子。
我的亲戚这时才开始责备我,说我不该当着火夫的面谈这种“不堪入耳”
的事,而且还用俄语。
临走时他小声告诉我:
“顺便说一下,不要忘记,这儿有个理发师,在旅馆兜揽生意,出售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梳子,发霉的发蜡等等;您对他得多加小心,我看他与警察有联系——他说话颠三倒四的。
我在这儿等您时,为了免得他纠缠,向他买了些小玩意儿。”
“为了奖励他?哦,那么洗衣妇大概也参加了宪兵团。”
“不要笑,您比别人更容易遭殃。
您刚流放回来,背后有十个保姆在照顾您呢。”
“那样更好,七个保姆已经可以使我无人照顾了。”
7
第二天我去找从前替我父亲办事的官员,他是小俄罗斯人,讲俄语带刺耳的重音;不论我讲什么,他毫不搭理,只是露出惊讶的神色,闭上眼睛,有时跟耗子似的举起胖胖的小手……他终于忍不住,看到我拿起帽子要走,把我叫到窗口,四面打量一下,对我说:“我有句话请您别见怪,我与令尊府上,还有您几位故世的伯父,都已相识多年,这才不揣冒昧……我是说,关于您过去的事最好别再多提。
您不妨想想,这有什么必要,现在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您刚才不该在我的女厨子面前讲那些话,这个芬兰婆娘,谁知道她是什么货色,我本来就有些怕她呢。”
我琢磨着这个“可爱的城市”
,告别了提心吊胆的官员……大雪纷飞,棉絮一般满天飘舞,潮湿阴冷的风沁入肌骨,吹打着帽子和大氅。
车夫几乎看不清一步路以外,在雪中眯缝着眼睛,低垂着脑袋,一边吆喝:“小心……心!”
我回想起父亲的劝告,回想起亲戚和官员,还想到了乔治·桑的一篇童话:一只麻雀出外旅行,路过立陶宛,看见一只狼冻得半死,就问它,这地方气候这么坏,为什么要住在这里,狼回答道:“自由使我忘记了气候。”
车夫是对的——“小心,小心!”
我多么盼望快些离开啊!
这就难怪我初次赴京时间不久。
三星期内我便办完事情,赶新年前回到了弗拉基米尔。
我在维亚特卡的经历,对我上贵族铨叙局办事大有用处。
我已经知道,这个机构有点像从前伦敦的圣贾尔斯区域8,是公认的藏垢纳污之处,任何检查,任何改革,都无济于事。
为了肃清圣贾尔斯地区的罪恶,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买下它的房屋,夷为平地。
对贵族铨叙局也应照此办理。
况且它完全没有必要,不过是培养寄生虫的温床;这是管理升官发财的机关,铨叙定级的办公厅,考据贵族爵位门第的文献研究所,衙门中的衙门。
理所当然,滥用职权在那里是司空见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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