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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抑或凤仪,她们得以为所欲为,依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
若有一日这宠爱不在,她们再任性胡闹,也左右不了朝堂分毫。
“从前我只道荔枝长在益州,着人摘了送来便好,不是什么难事,哪知内里曲折?可父皇当是明白的,便是我胡闹,父皇倘若晓以利害,而非顺着我行事,便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青罗说完,自觉有推脱之嫌,可她并不否认,她于驿卒有愧,却不甘心继续为凤仪、为父皇担此骂名。
父皇宠爱凤仪,便正大光明地宠,为何拿她作幌子?
谢治尘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公主言之有理,前人有语君明臣贤,国祚绵延。”
青罗心道何为明君,父皇是明君么?
她自小以为父皇是普天之下无所不能之人,从未想过他会有错。
谢治尘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此事想必有人从中推波助澜,公主可有怀疑?”
青罗凝目思索,半晌却是摇头,一则她不记得曾与谁结过怨,再则外人眼中,她与母妃一向受宠,难保不会招人嫉恨,到底谁人嫉恨、又嫉恨到对她下手,且此人纵然有心,也要有胆,谁又有这个胆量?一时没甚头绪。
此后数日,陆续有朝臣就驿道处置上书,有附议改为商道的,亦有坚持原用的。
皇帝终于颁旨,下令废除荔枝专道,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诚心为之。
青罗亦兑现承诺,对那死去的驿卒家属重金予以抚恤。
荔枝鬼奴之说渐渐消散,长安百姓茶余饭后对寄月公主所为褒贬不一。
有说公主明事理,知错能改,极是难得,又有嘲笑前者无知的,天潢贵胄高高在上,岂会将小民生死置于眼中,盖因畏惧鬼奴索命才作此姿态。
西市一间酒馆明晃晃的大堂内,青罗背脊挺直,端正地跪坐于食案前。
堂上说书人将手中惊堂木一拍,摇头晃脑道:“驿道从此废,鬼奴不祭月!”
言毕起身,退至幕后,碧眼胡姬红裙飞旋如笼,众客拍手喝彩,高声谈笑。
青罗好奇地四下打量,这是她第一次外出,仿佛闯入了新奇的异世。
母妃从不许她踏足市井之地,每每听裴勖之说起市井趣事,她常羡慕不已。
今日中元,晨起听春杏道朝廷特许不禁夜,百姓可彻夜宴饮,放灯悼念祈福,她便动了心思,换了身男装窄袖翻领袍,由春杏、薛虎陪着,来逛西市。
祭的是亡者,热闹的却是生者。
街市游人如织,酒馆食肆张灯结彩,开门揽客,沿街摆摊的、挎篮走街串巷的小贩,尽皆卖力吆喝,杂耍艺人使出浑身解数,吐烈焰、过绳索。
天虽热,青罗仍爱热食。
她守在食摊前,见那热腾腾的锅盖一揭,霎时白雾弥漫,满屉毕罗洁白可爱,麦香肉香争相扑鼻。
她将那毕罗用荷叶包了,一面走,一面吹气,小心地咬破一口。
春杏好笑地跟着,想起公主似乎许久没这样高兴过了。
他们随着人流涌上桥,青罗驻足望着桥下,许多人正在岸旁放水灯。
绽放的粉莲浮于碎芒点点的水面,花芯烛焰在微风中轻晃。
“春杏,去买盏灯吧。”
春杏愕然,“郎君要放灯?”
“嗯。”
春杏买回灯,问:“郎君要题字么?”
青罗摇头,捧着荷灯沿阶而下,找了处人少的地方,蹲在岸旁,送灯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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